桓台县党史研究中心
桓台方言漫谈4
发布日期: 2020-07-31 浏览次数: 字号:[ ]

作者:释修振

 

    4、嘎妹子与收妹子

小麦或者麦子,按照桓台当地发音就是“妹子”,所以割麦子就是“嘎妹子”,“嘎”就是“割”,听起来怪吓人的。过去芒种后,外地人到桓台农村,就会听到很多人都兴高采烈说“嘎妹子”“嘎妹子”。不明白的外地妹子肯定会吓跑;或者也说“收妹子”,好像“妹子”是一种商品似的。

麦子既然是“妹子”,那么过麦秋当然就是“过妹秋”,麦秸就是“妹秸”,麦瓤就是“妹瓤”。而捆麦子叫“群妹子”,“群”就是“捆”。一捆麦子叫“妹卧子”。

想当年,“过妹秋”曾经是我们这一代人感到最恐怖的事情,同时也是全国的一件大事,民以食为天嘛。机关、企业、学校都放假,而且一放就是一个月。我的二表叔怕“妹秋”怕得更是出类拔萃、标新立异。据说他上高中的时候,逢“妹秋”回家都是天不黑不回,且吃了晚饭必走。甚至下大雨也挡不住他,就是怕晴了天干活!这在我们村一直是个笑料。不过,还有比我的二表叔更怕的。谁?就是我亲爱的三姨、五姨她们两家人。她们怕得有理。我十几岁时,家里种着近十亩地,一家八口人,老的太老,小的太小。人虽多,干活的却少。我们兄妹三人,虽然也积极帮忙,却总是越帮越忙。无奈之下,每当麦秋来临,娘便向三姨、五姨发出号召,让她们来帮忙。与其说是“号召”,倒不如说是“威胁”来的恰当。娘是大姐,说话自然可以不论理。她说:“谁要不来,我就给她拧下头来!”三姨、五姨怕被拧下头,只好来,三叔、五叔也只有来。后来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,无人再怕过麦秋。今年麦子入仓后,娘忽然忍不住笑:“你看现在这个秋过得多易。原来一过秋,你三姨和五姨都吓得浑身打战战啊!” 我们无不大笑!

书归正传,我们那里过麦秋最早的准备是“搓草腰子”,即用稻草或麦秸或茅草搓成一米半左右长的草绳,往往从冬闲时候就开始。这个工作从冬到春,有空就进行,直到估计够用了为止。搓好的就一捆一捆绑好,放在阴凉屋里。过了芒种,麦子渐黄,劳动的气氛也随之热烈起来。收麦前十天左右,各家各户开始准备打麦用的专用场地。场地的位置早预留了,一般就是菜地边上的一小片蒜地。打蒜毫(蒜薹),出蒜(把蒜从地里刨出来),平整地面,然后是泼场。一家泼场,很多家帮忙。在场边挖个一米多深的大坑,用土沟引水灌满,大人孩子赤脚赤膊,提桶拿盆,你前我后取水泼场,每一寸都要泼透。一家泼完,即转战到另一家。每个人至少要到七八家帮忙。虽累,但欢声笑语不断。然后撒上细麦穰混场。有牲口的用牲口,没牲口的人上套。多数是用人。吃罢晚饭,满天繁星下,村边到处“吱吱嘎嘎”响。各户人家,大人中间,小孩两边,一人一根绳子,拉着碌碡(音liuzhou,桓台话“绿猪”)转。转完大圈转小圈,直到压得麦穰和泥土糅合为一体,地面平整坚硬为止。一家人说说笑笑,其乐融融。

眼看麦子熟了,就要做战前准备,磨磨镰,修修地排车,做一下思想动员。麦子并不是同时熟的。有的地早,有的地晚。刚开始,零零星星有人开始收。这时人们见了面,最多问的话是:“开镰了吗?”也不过几天功夫,热风一催,大片大片的麦田“轰”地黄了,眨眼样快。大规模作战真正开始!但见黄土飞扬,无数辆地排车以大小村子为中心,浩浩荡荡迅速蔓延到一条条蜿蜒往野外的土道上,然后疏散在田间地头停下来。很快,茫茫无边的黄色麦海里就到处可见农人们挥汗如雨的身影了!

割麦子并不是每个人都会的,那是专门的技术,一把一把地割那不叫会。会者不忙,但见老农们低头哈腰,一手挥镰,一手虚扶麦秆,“刷刷刷”就倒下一片,等站起来,割下的就能成捆。当然时间长了,手酸腰疼是难免的,那便歇一歇喝点水继续干。水装在一个塑料鼓子(四方形的塑料桶)里,谁渴了谁喝,无人在乎是否卫生。那时候的我眼中,割麦可不是什么好事!身临其境,怎么产生不了“劳动最光荣”的感觉。烈日炎炎,麦田无边,弯腰挥镰,背痛腰酸,真天下第一酷刑也!一个人一上午拼死拼活也不过割一垄地,我家可是十亩地啊,直割得我灰心又绝望!“谁知盘中餐,粒粒皆辛苦!”,真乃至理名言也!有人割,有人捆。等差不多了就扛到地头装车。装车开始容易,到后来达到两米多高就难了。一人在车顶,其他人从下面往上扔。实在装不下了,就用麻绳封车,从前往后用力杀紧(勒紧)。然后回家。一般都是一家之主居中驾辕,左右两侧是其他人,一人肩上一根绳子。逢上坡远远跑起来,到坡前低头猛拉,上坡步步艰难,到坡顶就精疲力竭。有时候碰上倒霉,半途封车的绳子开了,麦捆散落,就得重新装一遍车。但见一辆辆小山般的地排车在田间路上缓缓移动着,各走各路。偶尔见到卖冰糕的过来,叫住问:“多少钱一支?”卖的说:“五分。”有人就嫌贵,忍着等回家喝水。有人受不住渴就掏钱买。于是大人小孩一人一只,在飞扬的黄土中边拉车边伸着舌头“吸溜”“吸溜”舔冰糕,那种幸福无可比拟。

颗粒归仓的观念当时深入人心。割完了的地要抽时间专门寻找一下有没有掉下的麦穗,这叫做“拾麦子”,当然,桓台话叫“拾妹子”。大人小孩都拾,一遍不干净就再一遍,干净了为止。不少老人更是把“拾妹子”当成了工作,推着小车到处拾,也不管是不是他家的地,一天能拾几车,十几天下来成绩很是可观。

麦子割到家,要割下麦穗晒。先把麦捆解开,麦穗朝下闯齐整了,再用铡刀铡。什么是“闯”?就是把麦穗头一下一下往地上撞。有聪明人把麦捆放到化肥袋里闯,大家见了纷纷效仿。铡下的麦穗白天摊开,傍晚堆起,分别叫做“放场”和“堆场”。一家一座麦穗山。这时最怕阴天下雨,一见变天,人们都会吓得不行,急往麦场跑。好多天下去,麦穗晒干了,就准备“打场”,即用脱粒机脱粒。相邻的户联合行动。有人负责运麦穗,有人负责接麦粒,有人负责挑开脱粒机中喷出的麦穰,……“轰隆隆”的机器声中,大家分工合作,有条不紊。满天烟尘飞扬,落个满头满身,喉咙里也钻进去无数,吐口唾沫乌黑。和泼场一样,打场也是互相帮忙的。但帮忙的多不见得一定是好事,因为有几个外人来,就意味着主家要回帮几次忙。

晒干麦粒入仓后,麦秋才叫真正结束。于是上学的上学,上班的闪板,一切又回归了旧轨。(转自桓台县文化馆网站)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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