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次相见 引为知己

发布日期:2014-08-15 浏览次数: 字号:[ ]
    画家乍启典曾画过一幅《渔洋松龄泛舟图》,画面中心人物是正在小船上隔几畅谈的王渔洋和蒲松龄。画上的款识曰:渔洋公归里后,常邀柳泉先生携书载酒于桓台马踏湖之三贤祠上,吟诗作赋,论文行令,以乐晚年……这幅画的艺术水准毋庸置疑,但是从现在掌握的王渔洋和蒲松龄交往的历史资料来看,王渔洋和蒲松龄虽然一个生活在桓台,一个生活在淄川,但两人终其一生只见过一次面。
    对于王渔洋和蒲松龄的见面过程,著名学者袁世硕先生曾进行过深入的研究,他通过现在保存下来的蒲松龄致王渔洋的信得出结论,王渔洋与蒲松龄相识,当时在王渔洋在家丁父忧之际,到素有姻亲之好的毕家走亲访友时,结识了在此坐馆的王渔洋。
    在蒲松龄写给王渔洋的第一封信函中,他表达了自己对王渔洋的仰慕之情,称“耳灌芳名,倾风结想。”而在表达见到王渔洋后的心情和感受时,蒲松龄认为是“一快读十年书,甚慰平生”。从蒲松龄表达的感情来看,写这封信时,王渔洋与蒲松龄刚见不久。随后,袁世硕先生通过“当此溽暑,倍益龙钟”来推断出,两人的会面应该在王渔洋中年以后,再加上信上“想源上仙居,门近清流”数句,显然是指新城王氏的旧第。这表明王渔洋与蒲松龄想见的那年正在新城故里。通过这些抽丝剥茧般的分析,王渔洋与蒲松龄初次见面的年代就变得清晰起来。
    顺治十七年(1660)三月,王渔洋来到扬州,上任推官。这是他45年仕宦生涯的起点,5年后,王渔洋调任京官,从主事、员外郎、侍读、少詹事、副都御史、左都御史,一直做到刑部尚书。王渔洋由于长期在朝为官,因此他一年中从春到夏长期待在新城故里的机会并不多,除了晚年王渔洋致仕归里外,他在新城长期居住的时候只有两次。一次是丁母忧,在康熙十二年至十四年(公元1673年—1675年),另外一次则是丁父忧(公元1686年—1689年),在康熙二十五年至二十八年。
    丁忧是古代官员为父母居丧守制的代名词。丁忧期限一般三年,按照严格规定,期间须吃、住、睡在父母坟前,不喝酒、不洗澡、不剃头、不更衣,并停止一切娱乐活动。
    康熙十二年,在家服母丧的王渔洋方40岁,不可能显龙钟之态。除了年龄上与蒲松龄信中描述的事实不符。当时蒲松龄虽然已着手开始写《聊斋志异》,但由于篇章较少,还为成集,《聊斋志异》的结集时间在康熙十八年的春天。最关键的则是当时的蒲松龄还未到毕家坐馆,不具备结识王渔洋的条件。当时的王渔洋刚刚典试完四川,已然成为朝廷重臣,对于科举之路并不顺利的蒲松龄来说,如果没有特殊的机缘是很难得以与王渔洋相识的。
    蒲松龄自幼家境贫寒,但他聪颖过人,11岁时“与兄弟从父读,经史过目不忘,父甚钟爱之。”19岁时首“应童生之试”,县府道三第一。
    童科之试,简称童试,是明清两代取得生员资格的入学考试。当时奉使督学山东的是施闰章,道试的正场是两篇四书文,出的题目是《蚤起》和《一勺之多》,蒲松龄写的两篇制艺文,大为施闰章所推崇,给了很高的评价,说他“首艺空中闻艺香,百年如有神,将一时富贵丑态,毕露于‘蚤起’二字之上,直足以维风移俗。次,观书如月,运笔如风,有掉臂游行之乐。”对山东学使施闰章的知遇之恩,蒲松龄终身难忘,后来也将这些事迹写进了《聊斋志异》中的《姻脂》篇。 
    在封建社会,读书人的目的在于将科举当作敲门砖,以便能飞黄腾达,所谓十年寒窗,铁砚磨穿,一朝中第,光宗耀祖,更把通过层层科考赢得功名的这条路视为正途。康熙二年、康熙五年、康熙十一年、康熙十七年、康熙二十三年也就是当他24岁、27岁、33岁、39岁和45岁的时候,都曾从淄川路经西铺,到济南参加乡试,但都铩羽而归,直到蒲松龄72岁时才被补为贡生,科举考试的差异造成了王渔洋和蒲松龄社会地位的差别,因此说,坐馆于毕家成为蒲松龄结识王渔洋的重要条件。
    康熙五十四年(1715年),蒲松龄在聊斋倚窗危坐而卒,享年75岁。他一生贫困,教私塾是其主要生活来源。当时把设私塾叫“设帐”,结束叫“撤帐”。
现在的蒲学界,对于蒲松龄到毕家坐馆的时间尚无定论,但是普遍认同,蒲松龄在毕家坐馆的时间非常长,跨度达20余年。蒲松龄的东家最初是刺史毕际有(字载绩)。毕际有去世后,是毕盛钜 (字韦仲)。
    毕家在明末是名门望族,毕际有之父毕自严,号“白阳”,官至户部尚书,故称“白阳尚书”,去世后赠少保,著有《石隐园集》。其弟毕自肃也是进士出身,官至御史。
    毕家与新城王氏素有姻亲之好。毕际有是王渔洋的从姑父。康熙二十六年春,王渔洋到毕家走访,与在此教书的蒲松龄第一次会面。20多年后,蒲松龄写下了《王司寇阮亭先生寄示近刻,挑灯吟诵,至夜梦见之》七绝二首,其中一首说:“花辰把酒一论诗,二十余年怅别离。曩在游仙梦中见,须眉犹是未苍时。”诗中详细描写了两人见面后共同谈论诗文,并非匆匆见了一面而已。
    在《聊斋志异》成稿后,蒲松龄曾想请王渔洋作序,从而借助王渔洋的名声,提升《聊斋志异》的影响力。对于蒲松龄的请求,王渔洋没有立即答应。有研究人员分析,王渔洋不愿为蒲松龄的《聊斋志异》作序,并不是说不欣赏这部作品,还是有他的考虑:一是《聊斋志异》中的某些篇章有些触犯时忌的内容、词语,在“文字狱”盛行的清初,文人们都为之噤若寒蝉,为之作序风险极大,作为朝廷重臣的王渔洋不能不考虑这个问题。二是等级观念和传统的文学观念束缚着王渔洋的思想。王渔洋是朝廷重臣,又是当时的诗坛泰斗,而蒲松龄只是一个社会地位很低的老秀才,其作品又是不为文人看重的志怪小说。王渔洋为蒲松龄作序,在当时的文人看来,当有辱其清望。
    康熙二十六年春季的会见也是王渔洋和蒲松龄唯一的一次见面。此后,二人多有书信和诗文往来,但再也没有了见面的机会。康熙五十年(1711年)五月十一日,王渔洋逝世,当时蒲松龄没有及时得知这一消息。五月三十日,蒲松龄夜里还梦见王渔洋,他不知道此时王渔洋早已不在人世了。蒲松龄得知王渔洋病故的消息后,如晴天霹雳,极为震惊,连作4首七言律诗《五月晦日,夜梦渔洋先生枉过,不知尔时已捐宾客数日矣》,沉痛悼念王渔洋。
    蒲松龄与王渔洋一生中只有一次会面,之后主要是书信往来、诗歌赠答。由于两人的身份、地位、名望过分悬殊,交往中并非完全平等。王渔洋“虽有台阁位望,无改名士风流。”他与蒲松龄,敬重彼此的文学造诣,知己唱酬。对于这一点,著名学者袁世硕先生评价说,“在王渔洋一方,他是以一位朝官、文学名流的身份,对一位本来不出名的文学作者发生了兴趣,赞赏其文字,给予了一定的鼓励;在蒲松龄一方,他是由于在怀才不遇和文学创作的困惑中,受到了这位高官、文坛泰斗的褒誉,使其在文坛地位有所提升,而感到非常欣慰,颇有知己之感,自然对王渔洋的为官清正与诗文造诣非常钦敬。”               
              (杨成见)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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